在驱车往南雄珠玑巷的途中，我曾偶遇车八岭的奔腾溪流和莽莽森林，隔着车窗心底欢呼；在巴音布鲁克大草原上，也曾不期而遇八月的胡天大雪，欢呼雀跃，感动膜拜；在自驾前往德天的途中，我曾撞见明仕田园如梦似幻的风光；在乘车前往太原的旅途，也曾经驶入烟雨迷离如江南一般的春天。行走的人，是辛苦的。可是不辞辛劳的行旅又总能得到大自然额外的奖赏，意外的收获往往让人难以忘怀。

一

       怎么说呢？在我们的行程攻略上，常常有一系列指向明确的旅游目的地。我们会很顺利地抵达它们，买上门票，跟着导游和解说，或者自己随着拥挤的客流，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地围观那些名满天下的风景和画面；在欢喜快乐的人群中指指点点，举起手中的相机和手机，前后左右上上下下不停地把众望所归的景色摄入镜头中。于是满心欢喜，算是完成了旅游观赏的任务，高高兴兴地把那些画面带回家里，或者直接就在微信网络上晒了出去，和朋友们分享了。有图有真相，这是说明自己亲临某地的标准程序，到此一游的铁证。

       2017年暑假的贵州七天自驾游，让我有了另一种体验，更其深刻难忘。有一些这样的风景，起初并没有在你的目的地和行程列表之中，甚至你都不知道它的存在。但是由于某种机缘巧合，你却在旅途上和它们不期而遇。可能你双眼透着贪婪，也许你满心生出欢喜，但偏偏你没有太多的时间流连观赏，或者根本没有机会停下来将它们细细品味。然而这些大自然额外赏赐给你的双眼和心灵的礼物，却让你有了另一种深刻的体验。仿佛你并不算正式拜访过它们，你也似乎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它们；这些风景也许是偶遇而匆匆一面，也许是在车窗外插身而过，也许是远远的一瞥，也许仅仅是短暂而安静的张望和端详。这就像一场真正的艳遇，在你心底留下了无声的惊叹和无痕的烙印。

二

       那一天，是我第二次来到黄果树，在拥挤的人群中游览了黄果树瀑布，又公车颠簸在炎热中去拜访了陡坡塘瀑布。末了，坐着当地人的三轮车返回时，好一番周折才找到了我们自驾车停车的地方。发动汽车，打开导航准备离开，下一个目的地是兴义。汽车平滑自然地从停车的村庄驶出，照着导航指示走，很快就会有高速公路的入口吧，我们这样想着，沿着弯弯山路一路向前。可是行驶了十来分钟之后却发发现车子仍然走在盘山的路上，似乎越往前走越是进入了幽僻的山地环境。这时，忽然瞥见一座特大的桥梁从我们的头顶飞架而过，弯坠如弓的悬索拉吊起红色大跨径钢桁梁，长度足有千米，横跨一道峡谷之间。桥右边高高的山崖上，装置着两个巨大的立体汉字：关岭。惊叹之余车子已经从大桥底下疾驰而过。坐在副驾驶上的人立即百度了出来，我们穿过的是关岭大桥，而公路右边壮观的山谷就是坝陵河大峡谷。汽车沿着关岭大桥一则的晒甲山公路下行，右边的车窗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山脉，它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温暖而苍翠，关索岭峰峦逶迤，犹如随时会冲天腾飞的躺卧的巨龙。它的壮美，震撼冲击着我的双眼，那感觉就好像瞬间爆发出的磅礴雄浑的交响乐。如果可以我愿意停下车子，站在那高高的晒甲山上，用心去拥抱坝陵河山川壮美的乐章。可惜狭窄的盘山路实在不适合停车赏景。驾驶着车辆，我只能偷空贪婪地瞥上一眼，车子顺着窄窄弯弯的盘山公路向峡谷底部下降。

       高速公路始终不见出现，我们其实是驶入了一条普通的国道——关(岭)兴(义)高等级公路。车子下行到了坝陵河峡谷底部之后又沿着盘山公路向上爬升，道路更其回旋弯曲。不知道爬过了几道坎，也不知道拐过了多少道弯，前面突然瞥见一个路标：北盘江。我的心底好一阵兴奋，这早已熟悉的名字，前边应该就能直接驶上北盘江大桥吧。车子开上一段高坡拐过一道弯，高高的桥塔出现了在前方，北盘江大桥几个大字映入眼帘。我开车驶过大桥，又掉头回到原来上桥的地方。从大桥侧边窄窄的人行观景通道，走上大桥，山风猎猎。这里没有摩肩接踵的游人，没有穿梭如鲫的旅游大巴，没有杂乱喧嚣的声浪，只有偶尔经过的车辆呼啸而过，旋即又恢复了安宁和沉寂。花江大峡谷静静地呈现在我们的眼前，没有热闹的围观，没有众人的指指点点，没有众生的欢呼惊叹。那些沉默的山峰，夹江耸峙、巍峨指天，好像默默地发了千万年的誓言。在你凝神沉思无语观望的一瞬间，拂面的清风带来了李白的诗意，“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和坝陵河大峡谷不一样，这里两边的山峰陡峭崖壁万仞，从桥面往下看，接近400米落差下的北盘江如翡翠碧玉带波澜不惊，静静流淌。

       在横跨北盘江的七座大桥中，这座桥不是最长最高和最大的，但是这里的花江峡谷却是贵州境内最为壮观的地球裂缝，从峡谷底部到高高山巅，峡谷深切竟然达到上千米高度。大桥的右边，北盘江花江段冲出了地裂，流淌在一片宽广无垠峰峦起伏的山地之中，大好河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再看大桥左边峡谷对岸的万仞高峰上，在山岚中隐约可见一座公路隧道口，它和我们在大桥上的立足点之间足有数百米的高差，那就是我们稍后要驱车经过的地方。在高高的山崖公路上，因为前方隧道维修单向通行之故，交通小小堵塞了一阵子。在等候通行的短短几分钟，一个小男孩手提一篮子水煮鸡蛋向过往车辆兜售。原先我们示意不打算买鸡蛋，后来转念一想车上的人也有点饿了，买点鸡蛋也算是对这小孩的支持吧。看到我们招手让他过来，小男孩提着篮子飞快奔跑过来，脸上露出意外欣喜的笑容。对话中得知他正念初中，趁着放暑假从家里拿点鸡蛋出来卖赚点钱。一个鸡蛋两块钱，把那篮子里的鸡蛋都卖出去也不值几个钱吧。这么偏僻崎岖的山地上仍然有人居住生活，风景很美，可是山上的居民人均所得应该还是很低的。难怪路上能看到一些宣传异地迁移之类的扶贫标语。过了隧道翻过这高高的山峰之后，“关兴公路”车流稀少。我们的车似乎有点孤单寂寞，可是路边的山峰可不甘寂寞，它们不断秀出的风姿组成一路的画廊，向我们展现了它旖旎秀丽的一面。让人直呼不虚此行。

三

       离开兴义，我们的自驾游踏上了回程，由于路途过于遥远，只好选择在中途的剑河县歇脚一宿。记得，来程也经过剑河，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治下的一个县。苗族美神仰阿莎的塑像高高矗立，闪着银光，在高速公路上远远就能看到。副驾驶在座上念出了百度搜索出的苗族传说：剑河是仰阿莎的故乡，她是苗族的美神，原是太阳的妻子，而太阳却看重自己手中的权力和所统治的江山，六年不曾归家，仰阿莎没有幸福只能生活在孤独痛苦中。和仰阿莎朝夕相伴的是月亮，他是太阳的兄弟，也是太阳家中的长工，仰阿莎从月亮哪里得到了温暖和爱情，两人私奔远方结合在一起。最后掌握真理的苗族理老裁断了他们的纠纷，结局是月亮把自己份内的江山送给太阳，月亮和仰阿莎结为夫妻。显然太阳和月亮不过是穷富有别的人类兄弟之别名。这故事很有意思，太阳要的是永恒不变的江山，月亮要的却是人间世的爱情和凡俗的生活。江山永固不朽，可是人的生命短暂易逝，所有的一切都在流动变化。很多东西早已不复存在，唯有月亮弟弟和仰阿莎的爱情故事成为了永恒。在不远的明天，苹果手机百度搜索的操作，也许就会在瞬间传送到贵阳苹果大数据中心，这，也是贵州。这一次我们是以一百公里的时速在互联网路和高速公路上邂逅了一个美丽的传说。

       蜿蜒伸展，无常的路途无时无刻不在向我们昭示着，一些关于旅行的意义，也许是生活的逻辑和哲理。一路走来，比起那些专门追逐的风景，比起那些计划安排的观赏，比起那些貌似真正游览过拥有过的画面，某些艳遇的风景，这样偶遇的传说，给人的印象也许更为深刻，带给人的思索也许更为丰富！这就是我在二0一七年八月在路上遇见的贵州。

                                                                                                                        二0一七年九月十九日

                                                                          欢迎关注朗废明见公众号，和谭老师一起读诗经！